郎秋红 孟含琪:恐怖电影-掏品新闻|新华走笔
最近,曾在吉林文化圈流传甚广的一部历史随笔《先生向北》再度引发阅读热潮。
《先生向北》讲述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一批全国顶尖的自然科学家、艺术家、文化大家,踏雪而来,建设东北的故事。先生们聚拢东北,为黑土地增添了厚重的文化气氛。
这些先生中的许多人,当时就住在长春市东中华路上。
也(ye)许(xu)是(shi)机(ji)缘(yuan)巧(qiao)合(he)工(gong)作(zuo)单(dan)位(wei)也(ye)坐(zuo)落(luo)在(zai)这(zhe)条(tiao)路(lu)上(shang)这(zhe)使(shi)得(de)作(zuo)为(wei)后(hou)辈(bei)的(de)我(wo)们(men)跨(kua)越(yue)时(shi)空(kong)和(he)先(xian)生(sheng)们(men)有(you)了(le)更(geng)多(duo)的(de)交(jiao)集(ji)
(一)
东中华路长不过千米,中间被南北向的同志街分成两段,人民公园、杏花村、牡丹园和文化广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面环抱着这条街道,着实是一片闹中取静的地方。“北上”先生之一、已故著名哲学家高清海曾说,长春是一个安静的地方,自己人生中的一个重点节点就是年轻时没有留在北京,回到长春,成就了自己的学术生命。渐渐接近,可以看清那里有半截巨大的枯木,树干直径足有十几米,通体焦黑。
上世纪30年代,长春就形成了“宽马路、四排树、圆广场、小别墅”的规划特色。东中华路上的十几栋二层建筑,就是这种“小别墅”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吉林大学的教师宿舍坐落于此。
春天是东中华路最美的时节,杏花点点,杨柳依依。印象中东中华路的柳树总比其他地方绿得更早,花也开得更盛。也许,这便是因了先生们的缘故,使得这里的花草也能得风气之先。
大约五六年前的一个春天,东中华路北侧的墙上,突然多了许多浮雕,都是新中国科教、文化界的顶尖人物。出于职业敏感,我们去采访牡丹园社区的工作人员。她们说,在一次偶然的户籍调查中,发现这里曾大师云集,于是便请人制作了这些浮雕。
公木先生的遗孀吴翔、佟冬先生的女儿佟多人、吴式枢先生的女儿吴姚睿……随着采访的深入,一位位先生的音容笑貌日益清晰,仿佛穿越时空,向我们走来。一群孩子,从四五岁到十几岁不等,能有数十人,在村前的空地上迎着朝霞,正在哼哈有声的锻炼体魄。
那位长相憨厚朴实的先生是长征路上唯一的教授、无产阶级革命家和教育家成仿吾;那位家里盘着小火炕,见到孩子们总是笑着点头的冯先生,是“京派文学”的鼻祖、20世纪中国著名文学家之一废名(冯文炳);那位多才多艺、会打篮球、会拉风琴的年轻教授是日后中国“两弹一星”元勋朱光亚……
他(ta)们(men)中(zhong)有(you)延(yan)安(an)时(shi)期(qi)的(de)老(lao)革(ge)命(ming)有(you)民(min)国(guo)时(shi)期(qi)的(de)大(da)知(zhi)识(shi)分(fen)子(zi)还(hai)有(you)留(liu)洋(yang)回(hui)来(lai)的(de)大(da)教(jiao)授(shou)不(bu)管(guan)什(shen)么(me)样(yang)的(de)背(bei)景(jing)和(he)经(jing)历(li)他(ta)们(men)满(man)腔(qiang)赤(chi)诚(cheng)为(wei)了(le)建(jian)设(she)新(xin)中(zhong)国(guo)一(yi)路(lu)向(xiang)北(bei)
吉林大学原创话剧《先生向北》剧照。该剧讲述了以匡亚明、唐敖庆等为代表的老一辈革命家、教育家、科学家一路向北、扎根东北,为吉林大学事业发展夯基垒台的故事。
(二)
那时缺吃少穿,但他们都气质非凡。
在佟多人的记忆中,蔡馏生先生留洋归国,资历深厚,为人却十分谦和低调。来长春时,他带的大大小小包裹里,全是微量天平、光接收器、玻璃仪器和珍贵的化学药品。当时,东北人民大学(吉林大学前身)一穷二白,蔡馏生和唐敖庆因陋就简,几条凳子和一块木板一搭,就是实验台;没有实验仪器,就拿废旧的墨水瓶做酒精灯……在他们不懈努力下,吉林大学逐渐成为全国有名的催化动力学研究中心,唐敖庆也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创建了我国量子化学学派。
最爱穿对襟棉袄的于省吾是众先生中年纪较大的,却是起得最早的。凌晨两三点,东方尚未破晓,于家小院灯光已亮,老先生已徜徉在浩瀚无垠的古典文学世界。中华书局出版的《甲骨文字释林》显示,于省吾共考释前人所未识或已释而不知其造字本义的甲骨文约300字。
物理系的吴式枢先生,待人最是和气,但对学术和学生要求之严也远近闻名。女儿吴姚睿一度认为,父亲爱他的学生超过爱他们姐弟。就连临终前在重症监护室里,他都在批改学生的论文。当时吴姚睿也在写博士论文,吴式枢却不过问。
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张依群,自出生起就住在东中华路。他说,这条路上的学习氛围很好。当时缺电,小孩子们晚上会就着路灯看书,常有先生们过来指点一二。尽管已经是学术泰斗,但这些大人物也有一颗未泯童心。那时单位的机要件由邮递员骑挎斗摩托来送,办事员登记,司机就带着附近的小孩子绕圈。先生们看到了,也会跟着孩子们一起坐摩托车,一起开心地拍手大笑。
日子久了,先生们还学会了做冬储菜。晾菜、装缸、腌酸菜,还在院子里挖坑埋萝卜,留待来年春天挖出来吃……无论最初来自哪里,先生们都全身心地融入了东北这片土地。有些先生一来就是一生。
(三)
先生北上,一改吉林风貌。黑土地上群贤毕至,大师云集。而促成这一文化奇观的,则是懂文化、敬文化、爱文化的宋振庭、匡亚明、佟冬等另一类“先生”。据《先生北上》记述,从1955年到1965年间,在大学校长中以匡亚明为代表,在政府官员中以宋振庭为代表,在文化研究机构中以佟冬为代表,吉林在全国招贤纳士,令昔日“文风不盛”的东北遽然别开洞天。
作为吉林大学的毕业生,我们对“匡亚明校长”并不陌生。传说中的他身材高大,气宇轩昂,做事情大刀阔斧,极有魄力。他不仅三顾茅庐请来了古文字大家于省吾,还破格提拔26岁的哲学系教师高清海为副教授。吉林大学创办短短十几年就能跃升为全国综合性重点大学,与匡亚明“不拘一格降人才”密不可分。今日的吉林大学,有以匡亚明命名的教学楼、学者称号、奖学金……这位从江南来到东北的先生,名字已经和吉林大学、黑土地融为一体。路过石村,它俯视下方,两只眼睛宛若两轮血月般,凶气滔天,盯着老柳木看了片刻,最终飞向了山脉最深处。
宋振庭的名字在吉林文化界流传甚广。他把当时还是右派的二人转理论家王肯从被下放的穷乡僻壤“抢”回来,他亲自参与了吉剧《桃李梅》的创作,他挖掘画家王庆淮、首提创立“关东画派”……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,是他和收藏大家、“民国四公子”之一张伯驹及其妻子潘素的友谊。他冒着风险请张伯驹、潘素来吉林工作,组织春游社,让吉林的文博事业提升了几个档次,也让吉林的空气中浸润了浓浓的文化气息……
著名学者邴正是高清海先生的“四大弟子”之一,曾在佟冬先生创办的吉林省社科院任院长。由于工作的关系,我们曾多次采访他。他说,匡亚明、宋振庭、佟冬等同志在特殊历史年代,对先生们雪中送炭、庇护有加,更显出东北人的胸襟。
(四)
几年前,无论是《先生向北》的出版还是我们的报道,都掀起了不小的水花。
今天,《先生向北》再度翻红,我们并不意外。
古往今来,人才问题从来都是事关事业成败的关键。当前,东北全面振兴正处在爬坡过坎、滚石上山的关键阶段。《先生向北》启示我们,地域的核心竞争力在于人。这也是我们了解先生、报道先生中感触最深的。
这些年,最令我们苦恼的就是外界对东北的刻板印象。很多人会认为东北是蛮荒之地,苦寒之地,无文化可言,更与先生们沾不上边。“投资不过山海关”,保守、僵化好像变成了东北人挥之不去的标签。
而东中华路的先生们无疑改变了人们对东北的刻板印象。
先(xian)生(sheng)向(xiang)北(bei)是(shi)对(dui)白(bai)山(shan)松(song)水(shui)最(zui)深(shen)情(qing)的(de)奔(ben)赴(fu)这(zhe)样(yang)一(yi)批(pi)大(da)先(xian)生(sheng)重(zhong)塑(su)了(le)吉(ji)林(lin)的(de)文(wen)脉(mai)对(dui)这(zhe)些(xie)大(da)先(xian)生(sheng)最(zui)好(hao)的(de)铭(ming)记(ji)是(shi)彰(zhang)显(xian)吉(ji)林(lin)的(de)文(wen)化(hua)底(di)蕴(yun)
文化自信,无疑是东北振兴中最磅礴最深沉的力量。
连日来,我们从大量的网友留言中感受到东北文化自信的觉醒:
先生向北,无问西东。致敬每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!
先生之风,山高水长,吾辈之学习的榜样。
寒冬凛冽,热血难凉。东北振兴需你我共谱新篇章!
先生向北,无问西东。致敬每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!
先生之风,山高水长,吾辈之学习的榜样。
寒冬凛冽,热血难凉。东北振兴需你我共谱新篇章!
云雾苍苍,江水泱泱;先生之风,山高水长。先生们的“北上”之路从历史深处走来,正在向未来延展。
来源:新华每日电讯
作者:郎秋红、孟含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