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弘基金管理有限公司-掏品新闻2014年,在前往东南亚骑行之前,56岁的李冬菊已囿于重度抑郁症长达10年。
出生于1958年的她,前半生的道路似乎与同龄人并无太多不同——青年时上山下乡,返回郑州后成为一名纺织工人,直至40多岁,面临下岗,婚姻破裂。
多次住进精神病院,她被医生诊断必须终生服药,“但是我告诉我自己,我一定要出去”。抛开恐惧和顾虑,靠着做保洁、刷盘子挣来的薪水,李冬菊带着自行车出发了。
李冬菊在斯里兰卡做背包客
迎(ying)着(zhe)未(wei)知(zhi)和(he)冒(mao)险(xian)从(cong)赶(gan)路(lu)到(dao)慢(man)骑(qi)从(cong)与(yu)人(ren)结(jie)伴(ban)到(dao)独(du)自(zi)前(qian)行(xing)8(8)年(nian)的(de)时(shi)间(jian)里(li)李(li)冬(dong)菊(ju)从(cong)郑(zheng)州(zhou)出(chu)发(fa)不(bu)仅(jin)走(zou)过(guo)了(le)国(guo)内(nei)二(er)十(shi)多(duo)个(ge)城(cheng)市(shi)三(san)大(da)洲(zhou)的(de)1(1)2(2)个(ge)国(guo)家(jia)还(hai)成(cheng)功(gong)实(shi)现(xian)了(le)断(duan)药(yao)
2024年底,66岁的李冬菊有了新的骑行计划——如果可以的话,她将在2025年的春天,从新疆乌鲁木齐出发,骑行中亚至中东。
“我对这个世界还有很重的好奇心。”她说。
被抑郁症打上标签:你得终生服药
2014年的一天,一队穿着全套装备、飞驰而过的骑手在街上穿行而过,看到这一幕的李冬菊心生羡慕。” 几名老人先后开口,他们或蹙眉或深思,讨论最近的一些危险征兆,觉得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。
骑行装备并不便宜,李冬菊就买了一个装备里比较便宜的行头——头盔,用来“过过瘾”,在院子里浇花的时候也戴在头上。儿子见她喜欢,花了1100块钱买了一辆捷安特折叠自行车送给她,“这是个入门款”。
这一年,李冬菊56岁,她的人生以这份礼物为分界点,走向了奇趣和冒险。
李冬菊是多年的老网民,为了尝试骑行,她开始在QQ等网站上到处寻找骑友,还建了个骑友群。
当时她将第一站定到了西藏,骑友们七嘴八舌地说:“去西藏容易有高反”“你年纪太大了,很危险”“有骑友在西藏摔得挺重的,不是一般人能去的。”后来,一位资深女骑友告诉她:“西藏骑行是难,但是你做好准备,问题也不大。”
就这一句话,李冬菊下定决心:“以后不管谁说什么,我都不听了。”
她兴冲冲地去银行取钱,却发现自己的账户里只剩下170块钱——第一次骑行计划就这样被“扼杀在摇篮里了。”
除了钱,李冬菊的儿子也并不赞成她外出骑行。
李冬菊的前半生与同龄人并无太大差别,出生1958年的她,高中毕业后上山下乡,被分配到农场的炊事班工作。
几年后回城,她成为了纺织厂的一名女工,李冬菊爱钻研、细心,厂里其他工人往往要三四个人才能挡一台车,她一个人就能挡一台,是厂里的“劳动标兵”,同期丈夫一个月挣20块钱,李冬菊每月的收入就有100多元。
年轻时的李冬菊
后来,李冬菊被调到企业做仓库保管员,没几年,在时代洪流的冲击下,她下岗了。2005年左右,相濡以沫多年的丈夫突然提出了离婚,毫无预料的李冬菊被击垮了。
离婚之后,李冬菊被诊断患有重度抑郁症、狂躁症,起初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,靠“祥林嫂”式的倾诉来缓解痛苦,慢慢地,亲朋好友走动也少了。
为了控制病情,李冬菊开始就医吃药,一年要住三四次院。常年服药给她的身体也带来了一定负担,一天,李冬菊正在走路,突然胸口一疼,倒在地上,嘴唇和牙齿也被石头磕伤。
“从那之后,我就自作主张停药了”,很快,李冬菊的症状又加重了,“我儿子说我当时的眼神看着都不对劲了,”就医后,医生严肃地告知她,她的病情要终身用药,千万不能再断药。
李冬菊和家人从未想过,有一天,她会在旅途中忘记病痛,迎来新生。
你挣钱的目的是啥?独自骑行中豁然开朗
2014年10月,骑友群里突然有人发布了一条信息——“有没有人一起去东南亚骑行”。
李(li)冬(dong)菊(ju)心(xin)动(dong)了(le)这(zhe)几(ji)个(ge)月(yue)她(ta)靠(kao)着(zhe)打(da)工(gong)已(yi)经(jing)攒(zan)下(xia)了(le)1(1)万(wan)多(duo)块(kuai)钱(qian)她(ta)联(lian)系(xi)到(dao)群(qun)友(you)报(bao)名(ming)随(sui)后(hou)又(you)花(hua)了(le)1(1)000多(duo)块(kuai)钱(qian)办(ban)了(le)越(yue)南(nan)泰(tai)国(guo)老(lao)挝(wo)柬(jian)埔(pu)寨(zhai)这(zhe)四(si)国(guo)签(qian)证(zheng)就(jiu)这(zhe)样(yang)不(bu)会(hui)英(ying)语(yu)的(de)李(li)冬(dong)菊(ju)带(dai)着(zhe)一(yi)部(bu)老(lao)年(nian)机(ji)和(he)自(zi)行(xing)车(che)就(jiu)出(chu)发(fa)了(le)
11月8日,一行两女一男在广西南宁集合,前往越南,男士自告奋勇当起了领队,“我们三个人当时都没出过国,现在想想挺大胆的”。
当时的李冬菊在骑行领域是一个完全的新手,不会做攻略,也不会看地图,在领队的带领下懵懂地出行,一行人坐火车抵达了越南河内市,她打开搜索引擎查看才知道是哪里。
但是很快,三人因性格不合、骑行方式不同而分道扬镳。李冬菊又变成了独自一人,幸而得到另外一位骑友的帮助,顺利回到国内。
李冬菊在越南骑行
从11月8日出发,到11月19日回国,李冬菊第一次的“正式骑行”就这样以失败告终了,原计划的四国骑行,也只去了越南,带去的一万多块钱也所剩无几。
抵达南宁后,面对家人何时回家的询问,李冬菊产生了犹豫,“我不想回去,我知道我这次回去了,下一次就没有说服家里人的可能了。”她转道前往云南丽江,在一家美容会所应聘了保洁工作,继续打工挣钱。
这份工作并不轻松,已经十多年没正式上过班的李冬菊负责打扫房间,用洗衣机清洗床上用品,一天要站十几个小时,再加上人生地不熟,难免会受到老员工的排挤,“我也会哭,哭完之后我提醒自己,你挣钱的目的是啥,只要能实现这个目的,别的都不算啥。”
而对于失败的第一次骑行,李冬菊现在也很豁达,“也不是一点乐趣都没有,和人家聊天,都说‘咦,你出国了’,这也满足了我的虚荣心。”“哼哼哈嘿”小家伙口中发声,嫩嫩的小手臂卖力的挥动着,效仿大孩子们的动作,可是他太过幼小,动作歪歪扭扭,且步履蹒跚,摇摇摆摆,再加上嘴角间残留的白色奶渍,引人发笑。
李冬菊开始用国内骑行来积累经验,2015年,她先后去了海南、西藏、新疆等地,骑行了大大小小20多座城市。
在旅途中,她渐渐学会了怎么规划路线、查看交通、安排住宿。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,李冬菊也常常忘记吃药,到最后怎么成功断药的,她也想不起来了。
李冬菊说,以前的她是一个单纯、没有主见的人,年轻时,工作是和机器打交道,“我的思想也一直停留在上世纪六十年代,也就是学生时代”,之后,经济上依靠丈夫,生活上依靠孩子,从未自己单独出过远门,骑行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安徽。
而在充满未知的旅途中,她开始重构自己的生活方式——“和一些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认识的人谈天说地、聊那些从不敢和熟人聊的话题、做那些循规蹈矩生活中不曾经历的事情”。
每当被各国热心人帮助
她会拿出一个中国结
2015年,李冬菊到达青海西宁,准备环青海湖骑行。
她与几个网上结识的骑友结伴,队伍中其他人都是体力好、装备轻的年轻人,害怕被落下的李冬菊很少停下来休息,但是她停下来喝口水的工夫,就已经看不到同伴们的身影。
疲惫不堪的李冬菊看到有几名背包客坐在湖边的草地上休息,突然萌生了不再追赶的想法,“我开始反思,自己骑行到底为了什么?我要随心所欲,想走就走,想歇就歇。”
李冬菊确认了“慢骑”才是最适合她的方式,她可以边骑边玩,边玩边写,路边排着队走过的鸭子、城市里私人开的玩具厂、长寿村里白发苍苍的老人……都可以满足她的好奇心。
2017年10月,李冬菊再次前往东南亚,骑行越南、柬埔寨、泰国、老挝,有了这几年的经验,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,在网上拉起了一支队伍,由她来做领队,这次,仍旧是两女一男三个人。
三人从越南开始骑行,前边二十多天还算顺利,但是渐渐地,大家对于骑行也产生了不同的看法,另外两人提出要回国。李冬菊感到气馁,但是又不甘心放弃,她硬着头皮开始独自一人完成接下来三个国家的骑行。
李冬菊在澳大利亚看海
她在自己的游记中写道:“结伴行,是对性格、信誉、速度、经济能力的综合考验,网上聊天‘你好、我好、大家好’,实际上结伴行比合伙做生意都难。”
李冬菊有记录的习惯,她会把每天的行程、食宿、花费以及所拍的图片、视频上传到QQ空间里,有时间了她也会花上几个小时写游记,她住5美元左右的小旅馆,体验4美元的按摩,最大的快乐就是在几十公里的骑行后喝上一杯冰果汁。
从泰国的庄他武里前往芭提雅的途中,找不到旅馆的李冬菊开始尝试搭帐篷过夜,为了安全着想,她本想将帐篷搭在警察局附近,竟被热情的警察安排在了警察局的大厅。
一位泰国警察见她手忙脚乱地搭帐篷,不仅上前帮助她,还给她准备了一个插线板、一台电风扇,“从那以后,我就学会了搭帐篷”。
2019年11月,适逢南半球的夏季。李冬菊又一次出发了,计划骑行澳大利亚和新西兰。
旅途中,虽然语言不通,但是李冬菊得到了很多陌生人的帮助。在托运过程中,李冬菊的折叠自行车的卡扣被摔坏,因在当地找不到适配的零件来维修,她一路上边骑边心惊胆战,“万一骑的时候突然折叠起来,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
当她推着车走在澳大利亚的路上,一位白人男孩突然停下车,在了解了她的情况后,驱车上百公里带她前往修车行,在被告知没有适配的零件之后,他又去买了胶带和胶水将自行车暂时固定住。
李冬菊从澳大利亚布里斯班入境,先后到了悉尼、塔斯马尼亚岛和墨尔本。
因入境时间即将到期,她便前往了新西兰,碰到了一位正在带队训练的自行车教练。这位教练不仅将李冬菊接回了家中,还联系修车行来修理她的自行车。在得知零件费用要1500元时,李冬菊选择了放弃,修车行的人就用螺丝将两小块铁板固定在了车上……
李(li)冬(dong)菊(ju)也(ye)会(hui)以(yi)自(zi)己(ji)的(de)方(fang)式(shi)回(hui)馈(kui)别(bie)人(ren)她(ta)出(chu)行(xing)时(shi)往(wang)往(wang)会(hui)选(xuan)择(ze)轻(qing)车(che)简(jian)从(cong)但(dan)是(shi)却(que)在(zai)包(bao)裹(guo)里(li)装(zhuang)了(le)很(hen)多(duo)枚(mei)中(zhong)国(guo)结(jie)这(zhe)是(shi)她(ta)多(duo)年(nian)骑(qi)行(xing)中(zhong)的(de)习(xi)惯(guan)如(ru)果(guo)遇(yu)到(dao)帮(bang)助(zhu)她(ta)的(de)人(ren)会(hui)送(song)对(dui)方(fang)一(yi)枚(mei)小(xiao)小(xiao)的(de)中(zhong)国(guo)结(jie)以(yi)示(shi)感(gan)谢(xie)
李冬菊准备的中国结,用来感谢旅途中帮助过她的人
李冬菊在澳大利亚骑行途中还遭遇了一场山火,道路两侧的森林早已被上一场山火烧得炭黑,但是隐隐地又有火苗燃起,冒着烟。
不会英语的李冬菊无法报警,只能骑到最近的服务区向当地人求助,带人赶往起火点,阻止了火情的发生,“我感觉挺自豪的,这么多人帮助我,我也算为澳大利亚做了一点小贡献吧”。
2020年3月,李冬菊启程回国,历时四个月的大洋洲之旅就此结束。
截至2022年,李冬菊已骑行过东南亚、欧洲、大洋洲的12个国家,她摔过车、丢过包、误闯过边境线,睡过海边、露营地、学校的操场,用翻译器和肢体动作与人沟通,还学会如何在异国他乡购买打一折的食物。她将这些故事写进了自己的游记,并期待在未来写成一本书。
梦里还有那片海:
“我对这个世界还有很重的好奇心”
“自行车彻底地、完全地改变了我的人生。”李冬菊很肯定地说。
自患抑郁症以来,李冬菊最多的情绪就是“烦”“痛苦”,只能靠打网络游戏、做志愿服务来转移注意力。但自从开始骑车以后,她重新体验到了幸福和快乐——“最简单的快乐就是一直骑上坡的时候,突然来了个下坡。”
她说,以前的自己很注重形象,夏天只要出汗就要换一身衣服,但是现在的她出远门也只带两身速干衣,“我现在只想过轻松自然、不太有压力的生活。”
李冬菊在澳大利亚的公路上骑行
虽然因家庭等多种原因,李冬菊的骑行计划已经中断了两年多。但是她对世界的向往仍在“蠢蠢欲动”,已然67岁的她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写道,计划2025年一人一车骑行中亚——中东。
她告诉大河报《看见》记者,初步的规划是,明年春天从新疆乌鲁木齐出发,出国后一路穿越哈萨克斯坦、吉尔吉斯斯斯坦、阿塞拜疆、埃及等国家。就是那些身材高大魁梧、上半身、肌腱光亮并隆起的成年男子们,也都望了过来,带着笑意。
虽然李冬菊还无法确定明年能否顺利出行,但每天依然在查看路线、做攻略,“我对这个世界还是有很重的好奇心”,这是金钱、年龄、病痛都无法阻拦的。
李冬菊拍摄的斯里兰卡的海
在家停留的日子,她有时会翻看自己的游记,记忆会像潮水一样涌来,她想起自己曾在斯里兰卡见过一片碧蓝的海——
“我第一次看到像墨水一样深蓝深蓝的大海,那海面毫不夸张地讲,就像丝绸一样柔和。一望无际的大海中,只听到我们的船行驶的声音,此外一片静谧。”
(来源:大河报)